編者按:本文來源創(chuàng)業(yè)邦專欄深幾度,作者吳俊宇。
二十一世紀的第二個十年原本并沒有那么重要,和第一個十年跨越千年相比,它僅僅只是波瀾中的一絲水花。
新年鐘聲敲響之際,無人知曉這個新的十年會發(fā)生什么。
但它的第一個月很快昭示了自己的重要性。
一
遙遠的澳洲大陸無聲燃起了一場天火,考拉在哭泣,袋鼠在逃竄,人們無家可歸,湛藍的天空被燒成了血腥的紅色。
它是在上一個十年的尾巴悄然燎原的,人們真正意識到它的威力時已是新的十年。天火肆虐之際,曾任社會服務(wù)部部長的總理正帶著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在八小時航程外的夏威夷度假。他說,“我們在這里過得很愉快”。
第一島鏈上的禿頭無賴讓整個藍營在炎熱和寒冷中打擺子。曾穿越威權(quán)時期的白發(fā)老人在青壯派“老賊”的罵聲中黯然離去。
一批老練的新舊政治精算師算無可算,最終陷入歷史困境。從倫敦政經(jīng)學院走出的綠營女政客冷若冰霜,卻靠絲毫不犯錯的話語以及對岸的失誤裹挾著年輕一代穩(wěn)固了自己搖搖欲墜的位置。
第三個星期,一場瘟疫降臨了東亞的中心,并悄然彌漫到了半個世界。史無前例,一座一千萬人口的城市被封。
和澳大利亞人的后知后覺一樣,瘟疫發(fā)生的真實時間還要往前再推一個多月。因為地方官僚體系的僵化,它的時間被群體怯懦所掩蓋了。詭異的是,這座城里的人在農(nóng)歷新年的第四天忍無可忍,打開窗戶唱起了“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在這場瘟疫彌漫的同時,美洲大陸上,一代籃球巨星科比墜機離世,他再也見不到凌晨四點的紐約。
那位推特治國的高齡商人領(lǐng)袖在社交媒體上敲下了“那真是可怕的消息”。在這天,他還轉(zhuǎn)推了另一條有關(guān)國際大屠殺紀念日的消息,“我們緬懷因納粹政權(quán)犯下可怕罪行而喪生的數(shù)百萬寶貴靈魂”。
僅僅一天之后,英倫三島選擇脫離歐洲,禮貌疏離的英國人選擇和浪漫激進的法國人以及嚴謹沉穩(wěn)的德國人揮手告別。
法國騎士和德國戰(zhàn)車依舊緊緊綁在一起,在新舊霸主的夾縫中彷徨迷茫。而在六天前,歐洲兩位核心和東亞中心那位核心撥通了跨越大洲的電話。
二
愛爾蘭詩人詹姆斯·喬伊斯100年前在詩歌中吟詠:
歷史是一場噩夢,我正試圖從中覺醒。
但小半個世紀前,美國作家索爾·貝婁卻在《洪堡的禮物》中借詩人洪堡之嘴哀嘆:
歷史是一場噩夢,他只想在這場噩夢中好好睡上一覺。
睡覺——回到東亞大陸,人們宅在家里,只能用睡覺這種方式躲避瘟疫。
在躲避瘟疫的日子里,翻開了彼得·沃森的《20世紀思想史:從弗洛伊德到互聯(lián)網(wǎng)》。
作者彼得·沃森的中文版序翻開就一股濃濃的“紐約時報風”,查了查彼得·沃森的百科資料,發(fā)現(xiàn)他果然是《紐約時報》的專欄作者。重要的是,他僅僅只是一位記者。1998年開始才在任劍橋大學麥克唐納考古研究所擔任研究員。
看這本書在不同國家的書名也是很有趣。
在英國是《驚駭之美》(A Terrible Beauty),原因在于,他認為愛爾蘭詩人那段“一切都變了,那樣徹底,一種驚駭之美已經(jīng)誕生”是整個20世紀的墓志銘。
在美國是《現(xiàn)代思想》(The Mddern Mind),理由是美國人太過淺薄,有著“明顯的實用主義態(tài)度”以及“更為樸實的文字審美”,看待事物更是缺少歷史思維,對古典時代較為冷漠。
到了中國才變成了《20世紀思想史》,在彼得·沃森眼中,中國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過去,但20世紀的中國缺少像約翰·羅爾斯一樣能夠提出“無知之幕”的學者,不足以撼動世界對政治框架的理解。
無論是文學、藝術(shù)、科學領(lǐng)域,也都缺乏深刻影響世界的思考者——他希望能夠用這本書提醒中國讀者所面臨的挑戰(zhàn)。
我一直懷疑記者出身的人能否用一部鴻篇巨制來闡述自己對整個20世紀的理解,然而彼得·沃森不管做得怎樣,他終究還是做到了。
他引用《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戴維·布魯克斯的話說:
互聯(lián)網(wǎng)上能夠獲取的信息猶如“一條渾濁的信息河流”。
在他看來,互聯(lián)網(wǎng)毫無疑問帶來了好處,卻讓我們進入了新的“無知時代”,我們急需讓信息脫胎換骨,變成知識。原因在于:
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信息未經(jīng)提煉和歸納,其中有著太多紛繁復雜的細節(jié),還稱不上是知識;
這個世界變得如斯碎片化,學科之間變得如斯迥異,信息變得如斯原始而未經(jīng)提煉;
諸種信息需要進行綜合,并將網(wǎng)上大量“渾濁”的現(xiàn)成信息整合梳理成明晰、連貫的體系。
這本書無論是敘事筆法還是視角觀點都讓人耳目一新,那種對歷史知識、過往足跡的綜合駕馭能力讓人嘆為觀止。
大愛書中扉頁里,也是送給自己的兩句話:
歷史讓人明白,人類事務(wù)永無定論;靜態(tài)的完美和終極的智慧均不可企及。
把不同的紅酒混在一起也許糟糕,但新舊智慧的混合堪稱絕妙。
三
人還是活的太短了,總被時代裹挾迷了雙眼,也總陷入權(quán)力財富光環(huán)遮蔽的假象。
每天在社交媒體上的聲音如同協(xié)奏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每一種言論都代表了一種思潮。思潮與思潮之間相互交織博弈,各種思潮的力量隨著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變遷此消彼長。共同激蕩出了當下社交媒體的基本輿論場。
麥克盧漢說,媒介即訊息。每一種訊息的背后,也正是一群試圖推動社會變革的人群。
看到《20世紀思想史》里“達爾文的黑暗心靈”恍然大悟。歷史的嘈雜只不過是在不斷重演。
每個年代都有每個年代的技術(shù)、思想以及企圖利用這些技術(shù)和思想去“執(zhí)行優(yōu)勝劣汰”的一批人——只不過當下這種聲音尤其嘈雜。
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是人工智能、大數(shù)據(jù)這些新技術(shù)滋養(yǎng)的“新一代斯賓塞”。他不過是19、20世紀之交時英法德一批社會達爾文主義者重現(xiàn)而已。
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所鼓吹“神人”——百分之一的人不受“算法“控制,相反是他們在操控著“算法”,他們不是科學家,便是政治家。
信息編織在一起怎么解讀和建構(gòu)都是自己的事情了,人只能做到邏輯自洽。然而也只是自己繭房內(nèi)的自洽。
赫拉利信誓旦旦說,進入21世紀,曾經(jīng)長期威脅人類生存、發(fā)展的瘟疫、饑荒和戰(zhàn)爭已經(jīng)被攻克——你看,瘟疫真的被攻克了么?赫拉利還是太樂觀了。
尼采筆下的“超人”催生了一個希特勒,也不知道不用智能手機的赫拉利這套躲在書齋里空想的東西到底會催生什么人物。
只能祈禱,不會催生出什么希特勒式的人物。然而政治極端氣候之中,這種人物卻極其容易振臂高呼蹦跶出來。
19、20世紀之交英法德的歷史的嘈雜聲音交織在一起,你總是分不清誰對誰錯。大量觀念塞進腦子里,以至于是如此混亂——只不過在國內(nèi)當下功利至上的環(huán)境之中,赫拉利這種人,這套驚悚的理論很容易占據(jù)上風。
正如尼采、斯賓塞可以催生一個時代的瘋狂。
這些歷史的嘈雜并非首次。
《20世紀思想史》里記載,眾多德語國家里,科學家和偽科學家、哲學家和偽哲學家、知識分子和偽知識分子都在爭取公眾關(guān)注的斗爭中試圖壓過對方。
赫拉利無疑是今日國內(nèi)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投圈最受歡迎的座上賓。他的聲音顯然壓過了其他的聲音。
CEO們在技術(shù)春藥的催情下顯得有些癲狂,用許知遠在對話赫拉利時的話來說就是“人們對赫拉利的追捧就象是對待一個搖滾明星”。
一個宗教圣地的歷史學家居然可以如此無視耶和華的憤怒,編纂出一套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東西。
雖然并不敢直接否定他,但卻對這種缺乏敬畏之心感到恐懼。腦海里甚至可以浮現(xiàn)孫悟空在如來手掌里撒尿的荒誕感。
如果把赫拉利奉為圭臬,顯然是忽視了當下思潮中的其他聲音,犯了絕對主義的錯誤。正如歷史的交響曲中,你聽到了小提琴的高昂,卻忽略了鋼琴的柔美以及大提琴的低沉。
赫拉利到底是知識分子還是偽知識分子?他的預言到底是正確還是謬誤?
歷史的矛盾逆流將慢慢揭開他的面紗,交給我們答案。
四
莎士比亞深受悲劇熏陶,他強調(diào)的是“貪婪的時間”造成的毀壞。所以他在自己的十四行詩里寫道:
我曾窺見時間之手的殘酷,被陳腐的歲月掩埋就是輝煌的代價。
人在時間和自然的面前,還是太過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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