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巔峰后的哈爾濱：冰雪不是唯一的賣點

刺猬公社·2024-02-23

這個春節(jié)，一千萬游客“涌進”哈爾濱。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世昕，編輯：園長，創(chuàng)業(yè)邦經(jīng)授權(quán)轉(zhuǎn)載。

大年初六，我剛剛看完自己的第一部春節(jié)檔電影，走出商場，時間已經(jīng)接近零點，突然聽到了一聲吆喝。

“快來玩，哈爾濱最后一個冰滑梯！”

身穿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站在不算高的冰滑梯旁邊，臉被彩燈映得變了色，旁邊兩個外地游客“跐溜”一聲滑下，伴隨著尖叫聲和笑聲，天上又開始飄雪花。

“全哈爾濱最后一個冰滑梯”

他撒了一個小小的謊，這并不是最后一個冰滑梯。在十幾公里之外，哈爾濱冰雪大世界即將迎來閉園，在過去的兩個月里，這個景區(qū)迎接了271萬名游客，全網(wǎng)都刷到了這個夢幻的冰雪世界。就在零點來臨前，冰雪大世界521米的冰滑梯也將迎來最后一位游客——抖音博主大民，在他拍攝的視頻里，他高喊著哈爾濱再見，評論區(qū)里，東北孩子們紛紛表示“熱淚盈眶”。

最后一位游客大民（哈爾濱）抖音視頻截圖

短視頻見證了哈爾濱走紅的整個歷程，從最開始的冰雪大世界退票爭議、到后來的口碑翻紅，南方小土豆、爾濱一系列熱詞強勢出圈，哈爾濱成為了這個冬天的頂流。而伴隨著冬天的結(jié)束，頂流的故事也走向了結(jié)尾。

在這個春節(jié)，我也“跟風”去了一趟哈爾濱，感受了這個頂流城市的熱烈寒冬。

01春天，來得更晚些吧

“你們來的時間有點晚了?！?/p>

在前往中央大街的路途中，滴滴司機略帶遺憾地說。行程的第一天是大年初五，這天是情人節(jié)，也是春節(jié)走完親戚后最佳的出行時間，但在出發(fā)前我們就得到了一個有些令人失望的消息：冰雪大世界要閉園了。

日漸上升的氣溫是最大的問題。

春節(jié)之后，整座城市的整體溫度開始明顯回升，零下二十度的天寒地凍逐漸遠去，午間的最高氣溫已經(jīng)接近了零度，除了依舊凜冽的西北風外，這里就和大多數(shù)東北城市一樣，冷，但一件羽絨服足以抵擋。對于游客來說，這樣的溫度無疑要舒適很多，但對于爾濱主打的冰雪產(chǎn)業(yè)來說，這無疑是一場災(zāi)難。

圖源極光新聞

“其實往年閉園時間都要再晚一段時間，起碼要到二月底?！钡蔚嗡緳C解釋，他告訴我們，這個春節(jié)氣溫回升不太正常，相比往年升溫要早很多，這也導致冰雪大世界、冰雪嘉年華等室外景區(qū)的冰雪建筑面臨融化的風險，為了觀賞性以及游客的安全，這些景區(qū)也不得不選擇閉園。

“冰都變脆了，很容易化凍、倒塌?！睆牟簧俣桃曨l上，我們能看到融化后的冰雕，冰已經(jīng)變成了“絲狀”，一碰就碎，景區(qū)也選擇將較高的冰雕建筑提前拆除，冰雪大世界已經(jīng)不是“完全體”，這個耗資35億打造的夢幻世界終于在運營61天后落下帷幕。

融化中的冰雕，圖源網(wǎng)絡(luò)

“這一升溫，哈爾濱少賺了好幾億?！币晃还枮I商家告訴我。在此后的幾天里，我屢次聽見這樣的慨嘆，對于這座城市來說，從來沒有這樣希望春天來得晚一些。

但哈爾濱人似乎并不著急“賺錢”，跟網(wǎng)上不少“見證閉園前最后一天”的論調(diào)不同，哈爾濱的司機師傅們都很“實誠”，他們很會從游客的角度出發(fā)考慮問題?！皼]必要去冰雪大世界了，三百多塊的門票現(xiàn)在去不值當?！痹诠枮I旅程的前兩天里，不止一位司機跟我這樣說，他們選擇推薦更多更“值”的景點，比如便宜一點的雪博會、免費看冰燈展的兆麟公園，實在想去看看還可以路過看一眼，但買票進去“實在沒有必要”。

中央大街街景

“勸你少花錢”，我對于哈爾濱旅游的第一印象就在于此。

客觀來說，不少店的服務(wù)稱不上有多周全，但很會站在消費者的角度考慮問題：在我們租住的酒店式公寓，管家不僅會在tips里標注有趣的景點，還會提醒“最好別打出租，避免被坑”；滴滴司機都是本地人，會熱心地告訴我們“中央大街里，除了馬迭爾冰棍和煙囪面包，其他都不值得買”；在吃本地熱門的俄餐時，服務(wù)員也會直言，美團上的雙人套餐就完全夠吃，沒必要按人頭點餐。

滴滴司機更是直接幫我們規(guī)劃了幾天的行程，第一天游覽中央大街搭配索菲亞教堂，第二天去極地公園看企鵝，再乘車游覽東北虎林園，最后一定不能錯過哈爾濱的各大博物館，尤其是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一定要去感受歷史的厚重”。吃也不能落下，東北菜、鐵鍋燉、俄餐，司機大哥講得頭頭是道，我在一旁猛做筆記。

與此同時汽車駛向哈爾濱的老城區(qū)，人群的密度也開始逐漸上升，“我就送你們到這，前面開不進去了?！彼緳C師傅停下車，不遠處就是中央大街頗具歐洲氣息的招牌。在下車之前，他還不停叮囑，“一定保護好自己的手機跟包！”

中國最長步行街———中央大街

中央大街上人頭攢動，淺色羽絨服的外地人和深色外衣的本地人混雜在一起，在一片東北話中，還能聽到不少南方口音，幾乎每個游客手里都拿著馬迭爾冰棍、煙囪面包、或是紅腸。我終于直觀地感受到了哈爾濱的鼎盛人氣，這里比節(jié)假日的外灘、王府井還要夸張，摩肩接踵完全就是寫實。

天色漸晚，金黃雪白的彩燈閃爍在人們頭上，或許不想讓慕名而來的游客們失望，陰暗的天空終于開始飄雪。雪越來越大，我也終于看到了最美的冰城：鵝毛般的大雪傾瀉而下，落在每個人的頭上、身上，也落在殘破不全的冰雕上，透過樹枝和彩燈，與巴洛克式的古老建筑共同組成了優(yōu)雅而肅殺的圖景。那一刻，我似乎身處于深冬的圣彼得堡。

雪中的中央大街

但人群中熟悉的面孔和東北特有的熱情提醒著我，這里是哈爾濱。

02多面哈爾濱

你很少能在一片區(qū)域同時看到幾十個天使、公主、或是巫女，但在哈爾濱的索菲亞教堂，這種奇異的圖景已經(jīng)成為了現(xiàn)實。

這座拜占庭風格東正教教堂始建于1907年，位于哈爾濱道里區(qū)透籠街，一直是哈爾濱最熱門的景點之一，哈爾濱爆火全網(wǎng)后，這里更是成為了每一位游客都要打卡的網(wǎng)紅景點。距離索菲亞教堂藝術(shù)廣場一條街之外，汽車就已經(jīng)排成了長隊，一整片區(qū)域堵得水泄不通。

藝術(shù)廣場上同樣人山人海，圍繞著紅磚綠頂?shù)慕烫?，奇裝異服的旅拍者們最為引人注目。

“我的天，這么多公主?！痹谧哌^教堂正門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位大爺詼諧地感嘆。眼前的景象確實令人驚訝，在教堂周圍，十幾個旅拍攝影師幾乎同時按動快門，從各種刁鉆的角度為游客拍攝著藝術(shù)照，游客們則人均金發(fā)碧眼，穿著宮廷風格的長裙，不少人還戴著翅膀、拿著魔杖，幾乎將整個廣場變成了魔法世界。

索非亞教堂門前

“一套差不多要拍半個小時。”一位正為情侶拍攝寫真的攝影師告訴我，他所在的旅拍機構(gòu)就在索非亞教堂附近，“這兩個月我知道的就開了十幾家”。哈爾濱的火熱催動了整個城市旅拍行業(yè)的發(fā)展，據(jù)媒體報道，自2023年11月以來，索非亞教堂附近增加了上百家旅拍機構(gòu)，俄式風格的公主裝寫真撐起了這些機構(gòu)的營收。

“套餐大概六七百左右，包含一套服裝和六張精修照片?！币晃挥慰透嬖V我。她穿著黑暗魔法風的長裙，戴著假發(fā)和王冠，在攝影師的指令下擺出各種華麗的姿勢，攝影師則嫻熟地尋找著避開人群的角度，蔚藍天空和肅穆教堂的映襯下，寫真的效果很是不錯。

滿是旅拍者的藝術(shù)廣場

“這個角度好不好？趕緊拍！”精致妝容加持的姣好面容下是一口大大咧咧的東北話，這種割裂營造出一種微妙的美感，就如同哈爾濱這座中西風格深度結(jié)合的城市帶給我的感覺一樣，豪爽的東北風情搭配優(yōu)雅華麗的歐洲建筑，讓這場旅行變得有層次起來。

這或許就是哈爾濱的迷人之處，它擁有著更加復雜的面貌，工業(yè)風、巴洛克、東北味兒在此集合，最終孵化出了令人著迷的“爾濱”。

在熱氣騰騰的紅專早市上，許多身背設(shè)備的主播實時直播早市盛況，給居民區(qū)早市套上一層網(wǎng)紅氣息；

紅專街早市

在中華巴洛克風情街，巴洛克式的建筑群中，碩大的關(guān)公雕像坐鎮(zhèn)其中，游客們拿著老字號張包鋪的包子和大列巴看二人轉(zhuǎn)，身后是遠東的厚重歷史；

在優(yōu)美的音樂長廊不遠處，東北孩子最熟悉的冰上樂園放著《東北的冬》，小沈陽高亢的演唱中，雪人雕塑因為回升的氣溫掛上了兩行“鼻涕”，更讓冰天雪地中多了一絲東北式的幽默。

“流鼻涕”的雪人

“你要不要拍一套？男孩兒也能拍，換套衣服老帥了！”在我觀摩了半天之后，一位旅拍攝影師誠摯地向我發(fā)出邀約，我趕忙婉拒了他。不遠處，許多游客涌向教堂，其中有人穿著從地下服裝市場買來的東北花襖，在一片灰白中甚是扎眼。喧鬧聲中，鴿子飛過他們的頭頂，我也決定啟程前往下一站。

03哈爾濱，不止冬天

對于哈爾濱的游客們來說，面臨的最大問題已經(jīng)不是閉園、回暖、排隊久等問題，真正的問題在于返程。

臨近春節(jié)末尾，返程搶票難再度成為熱門話題，尤其是哈爾濱、三亞這樣的旅游熱門目的地更是一票難求。

從開售開始，所有車票基本都被一搶而空，我想從哈爾濱直接返程北京，所有的高鐵動車都已經(jīng)售罄，直到初九之后才有余票。12306上零星的幾張無座票還是時長在十五小時以上的普快或特快，無論在時間還是舒適度上都不算好的選擇。

哈爾濱回程票討論，圖源小紅書

機票更無法考慮。在最熱門的初八初九幾天里，幾乎所有回北京的機票價格都在五千以上，部分價格更是高達七千，盡管相比三亞返程的上萬價格已經(jīng)算是便宜，但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個價格還是超出了承受范圍。

在旅程的后半，我都被“無法返程”的陰霾籠罩著，盡管從來時就掛上了車票候補，但似乎用處不大。在小紅書、抖音等軟件上，我看到了很多“同路人”。

“買不到票，我從第一天開售就在搶了，掛了差不多十趟車的候補，都搶不到?！毙〖t書網(wǎng)友福來告訴我，作為哈爾濱本地人，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程度的“搶票難”。在以往，北京上海這樣的熱門返程地或許很難搶到票，但這一次，無論是從哈爾濱出發(fā)去哪個城市，都非常困難。

根據(jù)官方統(tǒng)計，整個春節(jié)假期，哈爾濱游客達到了1009萬人次，日均同比增長81.7%，已經(jīng)達到了歷史峰值。一千萬人熙來攘往，已經(jīng)遠超往年的運輸能力，即使高鐵火車增列次，也是杯水車薪。

哈爾濱西站

“你可以試試從一些小城市中轉(zhuǎn)?！备斫o我出了幾個主意，“或者是買短乘長、買長乘短?！痹谛〖t書她的帖子下，她細心地教著買不到返程票的游客們，盡管她自己還沒有著落。

時間推移到假期末尾，在東北虎林園的長長隊伍中，我候補到了一張回京車次的短途票。盡管已經(jīng)排了兩個小時隊，但這個好消息還是讓我興奮不已，在東北虎林園的驚險車上，我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了福來，她向我發(fā)來祝賀，同時又認真的跟我說：“歡迎你再來哈爾濱玩，哈爾濱的夏天也同樣很美?！?/strong>

東北虎林園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