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子彈財經(jīng)，作者黃燕華 編輯蛋總，創(chuàng)業(yè)邦經(jīng)授權轉載。

誰也沒想到，名師集體出走的“厄運”會降至有著25年發(fā)展歷程的文都教育身上，并牽扯出一場不小的輿論風波。

1月16日，一家名為“新文道教育”的公司官宣成立，其旗下包括何凱文、湯家鳳和蔣中挺在內的30多位考研名師。而此前，這些考研名師還都掛著文都教育的頭銜。

3天后，新文道教育發(fā)布相關人事任命：何凱文被任命為集團董事長兼總裁，萬磊被任命為集團董事會監(jiān)事、集團大學教育教學研究總院院長。同時，何凱文、湯家鳳和蔣中挺等人均被聘任為新文道首席考研講師。

消息一出，引發(fā)眾議。文都教育隨即發(fā)布了《關于近期發(fā)生的網(wǎng)絡不良言論說明》，其中提到，目前新文道相關人員一系列違規(guī)違法行為已經(jīng)嚴重損害文都品牌形象，相關部門已依法追究其相關責任。

文都考研名師緣何集體出走？這與文都“去名師化”、管理層動蕩以及創(chuàng)始人出局等不無關系。而此番名師集體出走導致了大量學員退費以及加盟商“反水”，進而對文都教育造成的資金壓力顯然不小。

事實上，“名師出走”的現(xiàn)象在業(yè)內早已司空見慣。據(jù)「子彈財經(jīng)」了解，從機構離開的名師們或獨自創(chuàng)業(yè)，或加盟同行陣營，或做“江湖老師”（指同時給多家機構授課的老師）。

雖說每人選擇的方向有所不同，但這些名師身上仍有一個共同點是：各自都對當下收入現(xiàn)狀不滿。

1、出走背后

此次文都考研名師集體出走，并非毫無端倪。

公開信息顯示，成立于1996年的文都教育，曾于2016年8月掛牌新三板，僅一年左右，其便從新三板摘牌。此后，文都教育開啟了IPO之路。

據(jù)媒體報道，2018年初，該公司開始密切接觸IPO輔導顧問機構，試圖登陸港股市場。同年年底，其還獲得了來自摩根士丹利的3000萬美元投資。不過，文都教育與各類上市服務機構最終不歡而散。

2019年年初，“文都要賣”的消息在教育創(chuàng)投圈傳開。最終安博凱以2億美元投資一舉成為文都教育的第一大股東，文都教育的創(chuàng)始人馮小平股份被稀釋至18.51%。

也是這一年，一場“去名師化”運動在文都教育內部悄然上演。前文都考研名師何凱文曾對媒體表示，文都教育2019年引入資本開始大舉去名師化，目的是打造“流水線上的老師”。

同年，文都西安業(yè)績突出，其負責人王選民在高層內地位迅速提升。與此同時，馮小平開始砸錢發(fā)展此前被剝離的K12與出國留學業(yè)務——新文達，但遲遲未見起色。而王選民在內部的話語權不斷增大，此消彼長之下，管理層的天平不斷傾斜，馮小平逐漸失去了文都教育的控制權。

資本掌權后，文都教育“去名師化”的舉措被進一步提速。

“打造名師的成本極其高昂，因為名師需要公司投入大量資源去推廣。”資深教育行業(yè)從業(yè)者李坤（化名）對「子彈財經(jīng)」表示?？蓡栴}是，名師的時間和精力相對有限，不可能同時服務很多學員。這就意味著，公司需要其他非名師共同為學員提供教學服務。

如果名師占用公司資源過多，其他非名師的利益勢必將受損，同時也難獲得較大成長。久而久之，非名師難免會有不滿情緒甚至選擇離開公司，而這無疑也將增加公司的人力成本，不利于公司的良性發(fā)展。

更重要的是，一旦名師出走，意味著公司對其多年的投入與培養(yǎng)將付諸東流。因此，左右權衡之下，“去名師化”成了文都教育非做不可的舉措。

（圖 / 攝圖網(wǎng)，基于VRF協(xié)議）

事實上，文都教育“去名師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名師的存在將會擠壓公司利潤。

資深教育從業(yè)者王慶（化名）告訴「子彈財經(jīng)」，只有把老師變成教育過程中最不重要的一環(huán)，靠著標準化的產品和服務，公司才有望實現(xiàn)更大的利潤?！八裕Y本成實控人后，自然會讓文都擺脫何凱文等名師的‘綁架’?！?/p>

在王慶看來，名師之所以選擇出走，除了機構的“去名師化”外，歸根到底還是錢的問題?！懊麕煾脚_干，能掙多少錢，自己干又能掙多少錢?！?/strong>

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名師所得的課時費在教培機構收入的占比中越來越低。

一方面，為了降低成本，一些教培機構用名師招生，用非名師講課。不過，這也會讓機構與名師之間產生矛盾?！耙驗槊麕熧嵅坏侥敲炊噱X了?！蓖鯌c說道。

另一方面，教培機構會將市場營銷、管理費用等部分成本攤到名師課時費中。“要知道，極少數(shù)名師單品的投產比能超過1。比如，投放1000萬元的廣告，能賣出1000萬元以上的課，大部分名師單品的投產比尚不足0.6?！蓖鯌c對「子彈財經(jīng)」表示。

對此，互聯(lián)網(wǎng)教育業(yè)界資深投資人徐華也深以為然。據(jù)他透露，十幾年前，線下教培機構能實現(xiàn)十幾個點的凈利率，而今，凈利率已降至7%-8%。

如果名師能接受其收入在公司占比減少的結果，或許他們也不會離開，但現(xiàn)實卻并非如此。王慶坦言，名師認為學生報班是沖著他來的，同時自己構建了教研體系，并參與了上課、作業(yè)答疑及后續(xù)輔導等環(huán)節(jié)。“名師永遠會認為招生等環(huán)節(jié)不創(chuàng)造價值，而自己才是整個體系的核心。”

從如今的局面來看，在文都“去名師化”推行后，換來考研名師的集體出走，這帶來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

“這次名師集體出走事件很可能會讓文都教育元氣大傷?！辟Y深教育從業(yè)者曹平（化名）向「子彈財經(jīng)」解釋，因為幾乎所有參加通過率較低的研究生入學考試的學生，都對名師的需求極為強烈。換言之，很多學生報考研輔導班都是沖著名師而非品牌去的?！八?，文都考研名師離開，大量學生退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曹平說道。

除了引發(fā)學員退費，文都考研名師集體出走還將引發(fā)加盟商“反水”。

據(jù)曹平透露，考研培訓是一個名師效應極強的行業(yè)，因此在招生過程中，加盟商更多會以名師而非品牌作為賣點去吸引學生報名?！拔亩伎佳忻麕熞蛔撸芏嗉用松虅荼匾矔x開?！?/p>

在曹平看來，無論是學員退費還是加盟商反水，反映到文都教育賬面上則是營收的急劇下滑。除此以外，這場名師與老東家的較量所引起的輿論風波，也讓文都教育在各大App熱搜榜上待了兩天，對其品牌影響不可謂不大。

2、困局難破

回顧文都的這場風波，不難看出，名師集體出走對老東家而言是一次重創(chuàng)，不過，創(chuàng)傷的程度也取決于“個人在機構的分量”。

如果對公司營收貢獻較大的名師出走，帶來的將是學員退費，進而導致公司收入下滑的結果?！皳?jù)我了解，之前有名師從機構離開，導致大量學員要求退費，最終有超過60%的學員被名師帶走。”王慶對「子彈財經(jīng)」說道。

而如果對公司營收貢獻不大的名師出走，學員退費的情況就不多，對公司收入的影響較小?！坝行┟麕煂儆诿麣獯笥趯嵙Γ鄣较乱患?，從原機構帶走少數(shù)學生，在新機構的實際轉化率也不高?！蓖鯌c稱。

當然，為了避免名師出走現(xiàn)象的發(fā)生，教培機構們可謂使出“渾身解數(shù)”。

“機構可以將不同的題型劃分給不同的名師負責?！毙烊A解釋，如果有名師想出走創(chuàng)業(yè)，大概率就需要拉上負責其他題型的名師一起離開。這樣無形中會增加名師離職的成本，從而緩解機構因名師出走帶來的壓力。

“不過，如果遇到名師集體出走，機構整不好也要垮掉。”曹平說道。

正因此，一些教培機構讓名師同時擔任公司副總裁等管理職務，以期留住他們。不過，曹平似乎也不認同這一做法?！耙溃n上的好的名師不一定能勝任公司管理崗。”他說道。

在模塊教學法、給職位等方式行不通的情況下，一些教培機構還向名師承諾“給股權”。但曹平仍質疑該做法的有效性?！叭绻静簧鲜谢蚰甑撞环旨t，名師手里的股權也沒啥價值?！?/p>

（圖 / 攝圖網(wǎng)，基于VRF協(xié)議）

既然通過“獎勵”的方式無法有效遏制名師出走行為，一些教培機構便選擇同時加大“懲罰”的力度。

據(jù)王慶透露，為了留住名師，一些教培機構與名師將違約金定在五六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不過，即便如此，依然無法避免名師出走。“因為在部分名師眼里，違約金并不算大錢。有更好的選擇，依然會離開?！辈芷秸f道。

在他看來，避免名師出走還有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那就是教培機構通過線上系統(tǒng)重構學習流程和教學流程，讓用戶體驗到的服務與傳統(tǒng)教學模型發(fā)生變化，比如依托技術而非老師解決用戶學習數(shù)據(jù)問題。

如此一來，即便名師集體出走，他們也無法構建完整的產品結構。因為產品開發(fā)周期長，且版本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迭代，名師難以獨自在短期內開發(fā)有競爭力的產品，這將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名師出走的可能性。

誠然，教培機構利用名師的名氣可實現(xiàn)相對快速、規(guī)?；猩S著雙方合作時間的拉長，彼此也會不可避免地在資源、收入等方面產生尖銳甚至不可調和的矛盾。

盡管關于“如何避免名師出走”的解決方案看似不少，但無法否認的是，包括教育巨頭新東方在內的絕大多數(shù)機構均未能攻克這一“老大難”。

3、另謀出路

如今，名師出走早已成了業(yè)內“常態(tài)化”，而他們出走后另謀出路，又發(fā)展得如何？

熟悉教育行業(yè)的人都知道，名師出走并另立門戶去創(chuàng)業(yè)，這是多數(shù)名師的首選項。

據(jù)「子彈財經(jīng)」了解，K12課外輔導、留學語培、會計培訓和司法考培等教育細分賽道都曾發(fā)生過名師出走創(chuàng)業(yè)事件。

比如留學語培機構智課教育，于2014年由前新東方名師韋曉亮和翟少成聯(lián)合創(chuàng)立。隨后沒多久，20余名前新東方出國留學當家老師“集體出走”，簽約智課教育。此消息一出，當時在教育行業(yè)也曾一度引發(fā)熱議。

不過，一個基本事實是，絕大多數(shù)名師出走創(chuàng)立新品牌的影響力都沒能超過“老東家”，甚至差距正不斷擴大。

以英語培訓機構朗播網(wǎng)為例，其由前新東方名師杜昶旭創(chuàng)辦。據(jù)媒體報道，2019年，曾有50多名朗播網(wǎng)離職員工前往海淀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集體討薪，另有10多人不接受調解直接起訴，要求公司歸還工資，并給予相應的裁員賠償。

不難看出，名師出走后創(chuàng)立新品牌，但影響力難超“老東家”。

“一家教培機構的經(jīng)營，并非簡單地給學員上課就行，它需要機構進行市場營銷，班級運營維護以及花更多時間打造品牌知名度等。而這些往往是名師在老東家時不夠重視甚至不具備的能力?！毙烊A告訴「子彈財經(jīng)」。

當然，名師出走后，可選擇的不止創(chuàng)業(yè)這條路，還有加入友商陣營繼續(xù)當老師。

2019年7月，考研名師唐遲宣布其已從新東方在線離職，并加盟有道考神；2020年7月，新東方在線被曝李旭、王江濤、唐靜和董仲蠡等考研大神級名師集體跳槽，后經(jīng)證實李旭和唐靜兩位名師加入了跟誰學；2020年9月，考研名師譚劍波從文都教育離職，加盟橙啦教育擔任橙啦考研研究院院長。

這些名師出走后，選擇繼續(xù)換個地方做“打工人”而非創(chuàng)業(yè)，或許是因為“懼風險”。李坤稱，名師出走創(chuàng)業(yè)其實很辛苦，既當老板又當老師，且風險較高?！罢f不定干幾年干沒了，什么也沒得到。所以選擇去其他機構當老師，會相對輕松和穩(wěn)定?！?/p>

（圖 / 攝圖網(wǎng)，基于VRF協(xié)議）

此外，高收入也是吸引名師加盟友商陣營的核心原因之一。

如今，在線大班課如火如荼，締造了年收入過百萬甚至千萬的主講老師?！坝焉痰母咝綗o疑將吸引更多的名師加入?！毙烊A說道。

畢竟，名師的職業(yè)壽命相對有限。徐華表示，除了考研培訓等幾個行業(yè)能接受60歲以上的老師，教其他科目的老師到35歲之后，即便想上講臺，教培機構或許都不會讓他講。機構更偏好啟用那些更有沖勁，表達更具感染力，更能與用戶達成一致且要價更便宜的年輕老師。

在這種現(xiàn)實情況下，名師必須讓自己“價值最大化”?！叭绻谟邢薜臅r間內能獲得更豐厚的收入，名師自然會傾向于做這個選擇?！毙烊A說道。

事實上，能動搖名師心思的不止高收入，還有友商承諾的其他優(yōu)厚條件。

徐華提到，如果企業(yè)拿到融資，老板親自來請并向名師許諾一些豐厚條件。比如，除了薪酬待遇，公司還將組織團隊在媒體上為其做形象宣傳，以及幫他出版圖書，讓更多的業(yè)內人士認可其社會價值，這些對名師來說也是極具吸引力的。

當然，除了創(chuàng)業(yè)和繼續(xù)打工，也有名師選擇做“江湖老師”（自由老師）。

在李坤看來，選擇這條路的名師一般出于兩個原因：其一，江湖老師的薪資待遇要求太高，而很多教培機構又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比如建工領域，一些機構養(yǎng)不起全職名師；其二，一些江湖名師全年講課，賺的錢比在單一教培機構賺得多，且單一機構能為名師創(chuàng)造的價值相對有限。

“江湖老師相對自由，他們有課就上，沒課就休息。不像在機構當老師時受管制?！崩罾ふf道。

不過，王慶向「子彈財經(jīng)」表達了其與李坤不同的觀點，他認為有三類名師會選擇做江湖老師。

首先，教培機構需要但供給不足的知識領域的名師，會選擇做江湖老師，比如專門講經(jīng)濟學考研或教育學考研的名師，有的年收入也能達上千萬；其次，那些擁有上百萬甚至千萬微博粉絲的名師，會選擇做江湖老師，他們單靠去各地做講座，就活得特別好；第三，既不想創(chuàng)業(yè)，也不想到機構當全職老師的名師，最終會選擇做江湖老師。

或許有人會認為，江湖老師很“酷”。畢竟，年收入達兩三千萬元的江湖老師也是存在的。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超90%的江湖老師年收入都在60萬元以下。“甚至有的江湖老師一個月只掙了1萬多元。”王慶說道。

總的來說，名師出走后，無論是自主創(chuàng)業(yè)或換個地方繼續(xù)做打工人，抑或是做江湖老師，都不是輕松的選擇，每個選擇背后都有著不小的挑戰(zhàn)。

畢竟，核心問題尚未得到解決，名師與所在機構間的矛盾將會一再重演，而“如何避免名師出走”仍將是教培機構們長期面臨的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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