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西西弗評論，作者老C，創(chuàng)業(yè)邦經授權轉載。
周日，我花了點時間更多的了解了一下這次TikTok事件的來龍去脈，比想象的要復雜。
TikTok出售美國業(yè)務給微軟，并非我們想象的那樣，是躺平跪倒；而是極端不利情形下，被逼無奈之下的退讓。
讓我詳細給諸位看官捋一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1、
我們在媒體上看到的大部分報道是說美國政府打算用國家安全原因在美國封禁TikTok。在之前文章中我也分析了，這個封禁會得罪年輕人，同時與美國面上的言論自由原則沖突，并不容易執(zhí)行。同時，即使執(zhí)行了，TikTok也可以去告美國政府。
然而，美國政府的殺手锏并不是表面上的封禁，而是，2017年11月的一次收購案，字節(jié)跳動收購Musical.ly。
Musical.ly 并不是一家美國公司，創(chuàng)始人是五個在上海工作的年輕人，兩個核心是來自湖南的陽陸育和在SAP工作過的朱駿。雖然沒有媒體報道他們的國籍，但我估計他們是中國人。
Musical.ly獲得了獵豹和一系列美元基金的投資，按慣例，這家公司應該也不會注冊在美國，估計是Cayman這樣的離岸架構。
在頭條收購Musical.ly的時候，這樣一家法律上以及創(chuàng)始團隊都和美國沒啥關系的公司，自然當時也沒想到需要申請美國政府的批準。
然而，這件事就被美國政府抓住了小辮子。
美國有一個機構叫做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原本是負責審查外國公司收購美國企業(yè)的。這個機構并非所有項目都要審批，而是大部分領域是自愿申報原則，當事人可以自行決定是否申報。
但，這種自愿申報秋后算賬的方式，比看上去僵化的審批制度可怕的多。
2019年初，CFIUS向昆侖集團傳達通知，要求其必須出售在交友軟件商Grindr中所持股權。其后，據(jù)稱CFIUS亦命令深圳獨角獸公司碳云智能出售其在美國公司PatientsLikeMe中持有的多數(shù)股權。
這兩筆交割都是已經交割數(shù)年，CFIUS是秋后算賬，事后干涉。CFIUS的處理手法強調未經CFIUS批準的外國投資交易在任何時候都可能受到CFIUS的干涉，這為類似交易的未來帶來極大的不確定性。CFIUS可以無限期的秋后算賬。
同時，在2018年8月，美國公布了一個新的法案，F(xiàn)IRRMA法案。這個法案大幅度加強了CFIUS的權力，以及擴大的審核范圍。（但無論是昆侖收購Grindr，還是字節(jié)跳動收購Musical.ly，都是這個FIRRMA法案之前。）
同時，以美國一貫長臂管轄的德性，即使你的公司不在美國，創(chuàng)始人和股東的國籍也不是美國，但只要被投資或收購的公司在美國有業(yè)務。只要和美國沾邊，CFIUS就可以行使管轄權，就可能被秋后算賬。
字節(jié)跳動當時就是覺得，Musical.ly不是美國公司，為啥需要美國政府批準，就掉以輕心，沒有去CFIUS申報?，F(xiàn)在被秋后算賬了。
美國法律授予CFIUS權力包括，實質性的改變公司運營，否決并終止交易，強制性資產剝離等。
昆侖集團在被CFIUS處理后，被迫把Grindr低價賣給了美國公司。
如果我們打一個比喻，用大家都更熟悉的實體經濟做一個類比
就是一家公司B，買了一家上海做海外出口的工廠。照理說和美國政府沒任何關系。
但三年之后，美國政府說，因為你這家工廠生產的產品主要是對美出口，你的并購之前沒征求我的同意，就是違規(guī)。你必須把工廠賣給我的人。
這就是流氓的巧取豪奪，是搶劫。
但整個過程，是在美國的長臂管轄的霸權法律之下的，CFIUS這個問題，字節(jié)跳動在美國打官司，基本沒任何勝算。
2、
在收購Musical.ly后，字節(jié)跳動的另一個策略，導致現(xiàn)在處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很多西方公司收購其他國家競爭對手后，會把用戶導流走，冷處理被收購的品牌，讓其自然死亡。
即使是昆侖集團收購Grindr，也是讓Grindr獨立發(fā)展。如果被逼賣掉Grindr時，也就直接賣掉就可以了。
TikTok的情況完全不同。
抖音的海外版（TikTok）是在2017年中上線的，上線幾個月后才完成了Musical.ly的收購后。
但字節(jié)跳動直接把TikTok和Musical.ly合并到了一起，在很多國家，原先的Musical.ly版本更新后，就變成了TikTok。西方國家普遍認為TikTok 是 Musical.ly 更換了品牌的延續(xù)。
這個決策從用戶體驗上，無疑是最好的。但同時給自己埋了一個大雷。這個雷就是，字節(jié)跳動無法劃分清楚哪些部分是被收購的Musical.ly，哪些部分是原先的TikTok。
收購的Musical.ly 和 TikTok本身，已經無法分開了。
回到我之前的比喻：公司B買了上海的工廠后，和旁邊一家自己的規(guī)模更大工廠合并，然后大規(guī)模投入巨資擴建，現(xiàn)在兩家工廠已經完全結合到了一起，無法分開了，新工廠的規(guī)模是原先的五十倍了。
現(xiàn)在，美國政府就繼續(xù)耍流氓，既然無法分開，我就把全部的TikTok都認定是當時被收購的Musical.ly 產生的業(yè)務，你必須把全部的TikTok都給我的人。
美國政府要字節(jié)跳動把一家合并后的，規(guī)模大了50倍的工廠全都給美國公司。
（這個是我的猜測，但當時媒體流傳的500億美元的估值，應該就是指TikTok全球業(yè)務，而不僅是TikTok美國。至少出售TikTok全球也是當時的一個選項）
美國政府是流氓。當時字節(jié)跳動也確實沒想到美國政府會這么流氓，掉以輕心了。
3、
面對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字節(jié)跳動應該怎么做。
第一個選擇是拒不執(zhí)行。這個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目前好像被CFIUS處罰的企業(yè)，沒有敢不執(zhí)行的。無論是中國的昆侖集團，還是歐洲的公司，也都老老實實按照CFIUS的要求做。畢竟是全世界頭號強國的司法機構，一家公司與之對抗，力不從心。
第二個選擇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把火把整個工廠都燒掉，即使TikTok全球業(yè)務我都不要了，也要與美國這個邪惡政府對抗到底?？茨忝绹馨盐以趺礃印＿@個確實能出口氣，但是，老實說，企業(yè)做事情還是要理性，字節(jié)跳動也有眾多投資者。
如果字節(jié)跳動采取了這個選擇，誰會笑到最后。第一個肯定是扎克伯格，因為他在全球打掉了一個競爭對手。第二個也許是特朗普，因為反對他的年輕人少了一個平臺。
對中國，也不一定是好事。畢竟，TikTok的主要渠道，Apple Appstore和Google Play都是美國公司。美國還是有辦法繼續(xù)搞你的全球業(yè)務。（比如列入實體清單，要求Apple和Google封殺TikTok）
第三個選擇，就是退讓迂回，放棄一部分地盤（美國業(yè)務），保存有生力量。現(xiàn)在確實TikTok和原來的Musical.ly分不清楚了。那能不能我把美國政府最關心的部分，就是美國業(yè)務（根據(jù)微軟聲明，加上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三個英語國家）交給美國公司。TikTok全球的其他業(yè)務能保留下來。和解后CFIUS也不能再找我的麻煩了。
目前看，TikTok要賣給微軟的部分，不是全球業(yè)務，而只是美國業(yè)務（包括加拿大和澳新），用這個退讓，保住TikTok在其他國家的業(yè)務。
這個也是字節(jié)跳動官方聲明中表示的，字節(jié)跳動不會放棄TikTok，會繼續(xù)努力成為一家全球化的公司。
這個退讓并不是無條件投降。無條件投降是交出完整的TikTok全球業(yè)務。
這個是在不利條件下，被逼無奈的一個退讓，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的一個交換，放棄美國業(yè)務，以保住其他國家的業(yè)務。
因為美國的流氓和霸權法律，也因為字節(jié)跳動在2017年的并購案中掉以輕心，沒有做足夠的提防。字節(jié)跳動不得不接受一個戰(zhàn)略上的退讓，但并沒有完全跪下。
4、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
“一家公司B，買了一家上海做海外出口的工廠。照理說和美國政府沒任何關系。
公司B買了上海的工廠后，和旁邊一家自己的規(guī)模更大工廠合并，然后大規(guī)模投入巨資擴建，現(xiàn)在兩家工廠已經完全結合到了一起，無法分開了，新工廠的規(guī)模是原先的五十倍了。
但三年之后，美國政府說，因為你收購的這家工廠生產的產品主要是對美出口，你收購之前沒征求我的同意，根據(jù)我單方面制定的法律，你就是違規(guī)。你必須把工廠賣給我的人。要把擴大了五十倍，投入巨資擴建的工廠賣給我的人。
公司B在霸權和流氓之下，無力還手，于是就和美國政府談。兩家工廠現(xiàn)在確實沒法分開了，我只好把工廠最大的，也是你最關心的一個車間賣給你，其他的能讓公司B留下來?！?/p>
也是這樣的：
”一對幸福的夫妻，已經結婚生子了。這是一個惡霸跑過來對丈夫說，你老婆曾經在我這里工作過，領過我的工資，根據(jù)我制定的法律，你們結婚需要我的同意?，F(xiàn)在，未經過我允許就結婚了，你們就必須離婚，把你老婆嫁給我的小弟。不然我搞死你老婆。
這個惡霸膀大腰圓誰也打不過。老婆當然是不能讓出去的。這對夫妻就傾家蕩產，把傳家之寶都給了這個惡霸買全家的平安?！?/p>
這種情況下，面對世界頭號強國的霸權，我覺得已經是字節(jié)跳動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我們應該指責的是霸權和流氓，而不是被迫退讓的字節(jié)跳動。
退讓不等于跪倒。今年1月，中美簽訂第一階段貿易協(xié)議。中國也做出了妥協(xié)，但是從當時的大局看，這個協(xié)議簽訂的沒什么問題，不算跪倒。（當時也不知道疫情能鬧成這個樣子）
5、
我之前的文章中寫過，Trump和美國鷹派精英相互利用，但他們的訴求并不完全一致。
Trump這個人做事完全從選舉出發(fā)，并不是對中國有深仇大恨。要禁止Tik Tok不是什么國家安全，也不是中國因素，而是因為他的反對派可以通過TikTok調動群眾，對他的選舉構成了威脅，因此用國家安全和中國去作為借口。
Trump在利用反華情緒，真正目的是競選。
即使TikTok美國賣給微軟，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反而會讓Trump更難下手，所以他并不情愿TikTok賣給美國公司，寧可徹底封禁。
但徹底封禁，會得罪TikTok的粉絲，同時法律上的立場也立不住腳。美國的鷹派精英其實并不想走到這一步。
美國鷹派精英的想法是打壓中國，保證美國的霸權地位。所以，TikTok賣給美國公司，是他們最理想的結果。這樣既不會得罪TikTok在美國的粉絲，也可以達到他們打擊中國和中國公司的目的。昨天，美國參議院反華領袖，MarcRubio就表示TikTok賣給美國公司他就滿意了。
Trump雖然自己希望徹底干掉TikTok，但畢竟他需要精英幫他干活，具體執(zhí)行。所以估計最終還是會按照鷹派精英的思路，由一家美國公司接手TikTok的美國業(yè)務，維持繼續(xù)運營。Trump的狠話，估計最后也就是一個砍價和威脅了。
6、
未來和微軟的交易，還有很多不確定性。
交易后如何運營，也有很多變數(shù)。
從微軟的聲明中，TikTok的品牌應該會保留。但，TikTok美國和TikTok全球的數(shù)據(jù)，是否會繼續(xù)互通？
字節(jié)跳動的專有推薦算法，是否會提供給微軟使用，會用什么方式使用？
是否會有不競爭條款，微軟的TikTok美國不能在其他區(qū)域運營，字節(jié)的TikTok全球不能在美國運營？
從買家來說，微軟算是一個還可以的選擇。
第一，微軟和中國的關系還算友好，Bing這個搜索引擎在國內一直遵守監(jiān)管規(guī)則，也一直能使用。
第二，微軟雖然并購了Linkedin，但本質并不是一個社交網絡公司，給微軟，比給Facebook或者Google肯定要好得多。TikTok美國在微軟手里，對字節(jié)的威脅最小。
最后，這次字節(jié)的困境，主要還是因為Musical.ly的并購。如果當時是完全自主發(fā)展的，現(xiàn)在就主動的多。
現(xiàn)在字節(jié)的實力遠遠高于2017年，日后也不一定沒有機會再進入美國市場。
總之，這個妥協(xié)和退讓，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但比賣掉整個TikTok要好太多了。
這是一項不平等條約，但坦率的說，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畢竟一個企業(yè)很難與世界頭號強國對抗。
一個國家，一家企業(yè)，都需要能屈能伸。要打持久戰(zhàn)。保留有生力量，先耕耘其他國家，用農村包圍城市；割讓一個車間，保留整個工廠。
美國是世界頭號強國，實力遠超中國。去年，我寫了《新時代的論持久戰(zhàn)》，認為中美之間的斗爭是持續(xù)20-30年的持久戰(zhàn)。在持久戰(zhàn)中，就要保存有生力量，不爭一時一地的得失。當年，長征放棄了江西革命根據(jù)地，同樣損失慘重，但走到了陜北，開創(chuàng)了一片新天地。
字節(jié)雖然這次輸了一座城池，退讓了，放棄了美國市場，但在全球市場并非就一蹶不振。
華為在美國幾乎沒有業(yè)務，但華為仍然是全球電信和手機市場上最突出的企業(yè)之一。
“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
這次的屈辱和退讓，對字節(jié)來說。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字節(jié)跳動成立不過區(qū)區(qū)八年，后面的路還長。
7、
我寫了很多美國的文章，很多人說我反美。
其實我不是反美，我認為美國是一個正常的西方國家。自私、狹隘、霸道都是美國這個國家的特點。我寫文章，只是讓大家看到美國的本質，揭開美國的面紗。
在美國處于絕對優(yōu)勢時，會表露出一些友好，和善，看上去追求自由，平等。但一旦美國感到威脅時，獠牙就會露出來。我的文章只是想告訴大家，美國是有獠牙的。只是在他強大時，他不需要露出他的獠牙，就足以達到目的。
當美國感受到威脅時，當美國不再自信時，一切就都不一樣，本性就會暴露。二戰(zhàn)后的麥卡錫主義，現(xiàn)在Covid-19疫情下的無限甩鍋抹黑中國，對華為和TikTok的無理打壓，都是國家本性的暴露。
我之前文章中寫過，自由來源于自信。當美國沒有了自信時，感受到了競爭時，也就沒有了自由。
法治也是一樣。Rule of Law聽起來好，但當你的法律是有問題，不公平的時候。Rule of Law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CFIUS，無限長臂管轄加上秋后算賬的法律，根本就是不公平的霸權法。
用這個法律，從昆侖手里奪走Grindr, 從字節(jié)跳動手里奪走TikTok美國，看上去守法，但無法改變其巧取豪奪，運用法律明搶的流氓本質。
如果中國出一個類似的法律，肯定被全世界口誅筆伐。美國就沒事。
8、
網絡上，有些人把張一鳴的早期微博扒出來。有些微博是2010年11年的，那時，字節(jié)跳動還沒有成立。這些有意義嗎？
每個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都會發(fā)生改變。
如果不是Trump，不是這次疫情，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了解到，美國是這樣一個國家。
如果當時，字節(jié)跳動就認清了美國的真面目，知道美國政府要秋后算賬。
在2017年收購Musical.ly后，肯定會用不同的策略，不合并不更名。保留Musical.ly 獨立運營，把用戶一點點導入到TikTok。兩個業(yè)務分的比較清晰。
現(xiàn)在局勢就會好很多，CFIUS要分拆，就把沒什么價值，被榨干凈的Musical.ly分拆賣掉甚至送掉就完了。
這個是事后諸葛亮。當時肯定沒人想得到美國政府這么流氓。
今天，相信大多數(shù)國人，大多數(shù)企業(yè)家，都看到了美國的真面目，不會一味的相信美國的神話。在投資美國時，并購與美國關聯(lián)的公司時，都會留一手，提防美國政府。這個從長遠看，對美國這個國家，并沒有太多好處。
為什么中國要搞一帶一路計劃，其實就是在幾年前，中國政府就感覺到美國靠不住了，要耍流氓了。
我們每一個人，都要認識到，未來的世界和過去不同了。全球化逆轉的趨勢，難以避免。各個國家都會撕去溫情脈脈的面紗，把真實的面目和赤裸裸的國家利益驅動，暴露出來。
國家之間的關系，本質上還是叢林法則，強者剝削弱者。
在你不夠強大時，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誰讓美國強大且流氓呢。
做為中國人，我們悲憤的同時，也應該感到自豪。美國公司競爭中打不過中國公司，要靠政府耍流氓才能保住市場。美國最強大的互聯(lián)網霸權和文化霸權，被中國公司撬開了一個缺口。
十年，二十年后，再看吧。我相信華為不會垮，字節(jié)跳動也不會放棄全球化的夢想。
再次引用一下尼采的那句話：但凡不能殺死我的，終將使我更強大。（Was mich nicht umbringt, macht mich st?rker.）
這句話出處是《偶像的黃昏》（Gotzen-dammerung）。
美國，這個全球數(shù)十年來的偶像已經走入了黃昏。
美國實力猶在，但是，世界對美國的崇拜和信任，卻在日益消退。
今天，我們已經看到了美國的Gotzendammerung（偶像的黃昏），
也許有生之年，我們也能看到美國的Gotterdammerung（眾神的黃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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